【卫聂】债(十)
🍁🍁🍁🍁🍁🍁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(十)
卫庄一愣：“你认识他？”
“何止认识？”李斯好像瞬间被人抽了精神气一样，蔫了：“刚那租房不就是他的？中午也不知道跑哪去了。”
“租房？他为什么租房？没跟他爸在一起？”
“兄弟多，妈多，总不是好事，他就出来租房子，反正他爸养得起，乐的清净。”
卫庄愣了下，说：“我要找他。”
“我给他打电话。”李斯掏出手机要摁，被卫庄拦住了：“别打，我要先找到他人。”
李斯狐疑的看看卫庄，没多问，只让他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等。
学校是禁止带电子产品的，除了赵政和盖聂，荆轲、李斯和卫庄都是偷偷带了手机，卫庄存了号码后关了机，只等放学。
可是下午，他摊上事了。
卫庄在班上算个高的，理应坐在最后一排，盖聂可以坐倒数第一、二排，可端木蓉个矮，老师照顾她，把她和盖聂调在倒数第三排。
卫庄举手站起来，要求坐在端木蓉后面，也就是倒数第二排，老师有些为难，而且不悦，个个都这样提要求，班级还怎么管？ 让他先坐下，下课去办公室谈。
下课时盖聂拉了他问：“你为什么要换座位？”
“我想换就换，要你来管？”他一句话把盖聂顶回去，然后去了老师办公室，老师先动之以理说座位都是按身高排，这样确保大家都能看到黑板，后晓之以情说端木蓉是个特例，有原因的。
卫庄说这事和端木蓉没关系，也知道端木蓉和盖聂的座位以后都不会调，他也不调，以后就那么坐。
老师压着火，表示你这是无理要求，对其他学生不公平，会引起民愤。
卫庄说那好，我自己处理这事。
老师看他全身倔强着一股悍气，心说你想搞校园欺凌怎么的，掏出手机放桌上，叫喊家长来谈谈。
卫庄说我没家长在这边。
老师急了，你还小怎么能没家长在身边？现在就给我打电话。
卫庄有些不耐烦，说老师这事你别管了，我自己能处理好，说完没多想走了，出门时看见盖聂端木蓉站在一边，哼了声也没理他们。
卫庄回到教室，耐心的等放学，还要找韩非了，新老师们照例说一些好好学习啦，养好学习习惯啦之类，他统统没听到心上，放学的时候同学们大扫除，班主任安排了值日人员，然后把卫庄叫到办公室，同去的还有端木蓉和盖聂。
说的还是关于座位的事，原来盖聂端木蓉主动找了后座的俩位同学调换座位，他俩往后一排，坐在卫庄前面，那俩位同学也乐意，因此皆大欢喜，老师表示很欣慰，同学们大多数还是很体贴团结的。
“座位就这样定了，卫庄你应该满意了，但我不希望以后还发生这种事，班上几十位同学，肯定是最大程度的兼顾每个人，而不是像在自己家里，想怎样就怎样。”
班主任口气有点严厉，她认为卫庄如愿以偿应该不会有意见，所以按套路总结下，敲敲警钟，没想到卫庄变了脸，原本还算恭敬的态度变成了生生的质疑：“老师，为什么我说我自己能处理的时候你不同意，还要找家长，可他俩自己处理，你就觉得他们做的好呢？”
他这一问，把班主任问傻了，愣了几秒钟没回出话来，别的老师见势不妙过来问话打岔，她说就这样你们先回吧。
卫庄哼了一声，转身就走，盖聂和端木蓉跟上。
“他好像很生气。”端木蓉小声对盖聂说。
“嗯。”盖聂应了声，卫庄闷头走的很快，盖聂紧跟着，端木蓉就很吃力了，要小跑着走，没跑多远，听到卫庄惊诧的喊了声：“阿姨？你来学校做什么？”
盖聂一抬头，看见自个妈打扮的整整齐齐在前面了。
“哎，小庄，”盖聂妈正着急，她也是第一次进学校里面，看到卫庄眼神瞬间幽怨了下，又看到后面跟着的盖聂，眼睛一亮，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卫庄紧跟着又问：“阿姨，是不是老师让你过来的？”
“是啊，新生嘛，老师肯定要见见家长，你们先回去吧，喝杯牛奶吃点东西，把书皮包包，我很快回来。”
卫庄脸色突变，调头就往里走。
“小庄。”盖聂忙去拉，卫庄一推，可是盖聂有准备，顺势一拉反将他拉了回来，俩人再没废话，现场就干了起来，又不想大动干戈的往死里干，结果只能紧紧纠缠在一起，卫庄要去找班主任，盖聂不让他去，卫庄劲大，而且高大些，可盖聂有的是技巧，锁住他胳膊腿几拖拖到墙边，就是不让他走。
“你们干嘛呀？”盖聂妈急了，要去拉，俩个半大小子都使足了劲，她也拉不动。端木蓉忙挡住靠门卫室的方向，小声嚷嚷：“喂喂，快别打了，要被门卫伯伯看见，抓到学校就惨了。”
她努力的扑腾着小身板，想把在墙边叫劲的俩人挡住，可是根本无济于事，学校门口七七八八大都是往外走的学生，有人走了过来。
“你放手，不然我对你不客气。”卫庄又怒又急，恨不得一下把盖聂扔出地球去，奈何扔不了。
“别闹了，班上那么多人，老师怎么可能全部管过来？”
“管不过来就别管，喊家长算什么？”
盖聂知道他气头上，对端木蓉道：“你带我妈去找老师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端木蓉仍相信自己的小身板发挥了保护的作用，一旦离开就没了遮挡，回头看清楚走过来的是李斯和韩非，忙小声喊：“你们快过来，快点。”
李斯和韩非一直在学校门口等卫庄，先是看见盖聂妈进去，然后顺着她看到了卫庄和盖聂，俩人忙上前连续几个推搡将盖聂卫庄彻底推到教室背后，端木蓉终于放心带盖聂妈去找班主任。
“就是他找我？今年新生吧？喂喂，都松开点，松开点，大白天的抱这么紧想干嘛，真是的，也不挑挑地方，哎，你轻点，你看你把盖聂的手腕掰成什么样了，哎呀要断要断，铁定要靑，天啦，这是作孽啊，丧尽天良、惨绝人寰啊，花季少年上学第一天就喋血校园，到底是……”
卫庄的手指生生勒进盖聂白嫩的手腕里，似是要把它捏断一样，韩非虚张声势絮絮叨叨，一刻不停堪比端木蓉，左拍拍右拉拉试图把俩人分开。
卫庄没想过第一天上学就真的把盖聂妈弄到学校来了，这不公平，自己又没做什么，一瞬间委屈上头，双眼泛红，眼看盖聂的手腕真的被自己抓的一点血色都没，松了手，靠着墙仰头看天不说话。
“怎么回事啊？”李斯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盖聂说，看看卫庄表情，不再多话。
“你不认识他？”李斯对着卫庄问韩非。
“不认识。”韩非上下打量着卫庄，继而笑成了花：“喂，你找我？是我粉丝吗？需要签字吗？”
然而卫庄脸上仍是不平和悲愤，根本不看他，更别说拿本子拿照片，不过丝毫不影响韩非的热情：“你喜欢我写的哪篇啊？其实我现在也就写写句子、歌词、小诗什么的，不过我以后肯定会出书。”
“得了吧，人家才不是你的粉丝，他是你老乡。”李斯在旁边说。
“老乡？”韩非愣了下，完全没反应过来，继续又笑成花：“哎呀，老乡见老乡，两眼泪汪汪，别这样，能有多大的事啊？来来，听哥的，深呼吸，放松、放松、再放松，然后跟我念三遍：这都不是事儿，这都不是事儿……”
卫庄犹红着眼，看了眼韩非，韩非笑的样子，隐约有些红莲的影子，可红莲笑的天真可爱，他生生笑成个二货。
这满脸的嫌弃是几个意思？韩非问李四：“真是他找我？”
“对啊，他叫卫庄。”
韩非愣了，瞪着卫庄露出丝迷茫的神色，笑容慢慢的就没了。
“红莲想能过来上初中，可是你妈没钱。”卫庄忽然道。
韩非嘴唇动了动，又闭上了。
“现在你可以滚了。”
韩非沉默着，然后真就走了，李斯左右看看，这完全出乎他意料，但明显又不是问的时候，最后还是去追了韩非。
委屈劲过去，卫庄平息了下，心肠转硬，看到盖聂在旁边，别扭劲上来，不悦道：“你呆这干嘛？你是最好的学生，还不回去抓紧学习？”
盖聂没吭声，也没动。
“还不走？我不要你陪。”卫庄隐约的觉得火头又要上冒，口气很冲。
盖聂看了他一眼，淡淡道：“我在等我妈。”
“……”
没等太久，盖聂妈就回来了，一笔带过说是班主任听说卫庄爸妈不在这边，担心他的生活起居和学习，所以喊来了解下，卫庄也不多问，跟着一起回家。
到家后，盖聂妈安顿好俩个孩子，方躲屋里给卫庄妈打电话，先是嚎啕大哭，哭诉自己的遭遇，想过去六年里，哪次到学校不是被老师表扬被家长羡慕，结果遇上你家儿子，上学第一天就被老师喊去挨训，要债的鬼哦，嘤嘤嘤。
哭诉完了再说事情的经过，的确是班主任听卫庄说没父母在这边管着，受到了惊吓，找出登记的学生资料，按号码打电话找到盖聂妈，要求她无论如何到学校去一趟。
本来班主任觉得卫庄实在太我行我素，必须得压压，否则以后怎么得了，演讲稿都拟好了专等盖聂妈来，结果放学时被卫庄一句话质问的哑口无言，随后盖聂妈战战兢兢的来了，她虽然态度不算太热情，但也没了义正言辞的底气，只是把事情简单说了下，说初中是孩子的叛逆期，一定要注意引导，卫庄的性子有些要强，如果放任下去可能以后还得吃亏，如此blabla了几句。
“现在怎么办？要不你和你儿子说说？我看他闷闷的还在生气了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会，说孩子离开家出去了，就出去了，这不算什么事，他自己能处理。
话是这么说，盖聂妈还是不放心，卫庄晚饭吃的少，而且快，放下碗就换鞋，说要出去走一下，盖聂妈忙说让盖聂一起去，毕竟你对这附近还不熟。
卫庄穿过巷子，走到三姨娘公园，靠在一棵吊着蓝色牵牛花的老树下，他现在已经不愤怒了，但仍觉得需要安静下，因为不开心而不开心着，然后很自然的看着天边彩霞飞处从红亮慢慢转到暗红，盖聂靠在另一面，他不说话，盖聂也不说话，十足的耐心。
卫庄“嘁”的一声笑了，带着嘲意：“你妈让你来你就来，你可真听话。”
“是我自己愿意来。”盖聂更正道。
“那你来做什么？”
“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坐在端木蓉的后面？”
卫庄有些意外，转到盖聂那一面看着他，盖聂无疑是好看的，不同于李斯的正太脸，他有着超越年龄的安静，即便是他的白嫩也压不住这种平稳的气质，卫庄想起放学那一会自己冲动了，是盖聂拉住了自己，他比自己更来的干脆冷静。
“你不想对这件事发表下意见？”
“你刚来，老师不了解你，你只要连续半学期保持前三名，以后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。”
嘁，谁说你纯来着？想的可是比谁都通透，卫庄不屑道：“其实老师也就这样，没什么了不起。”
盖聂沉默了下，目光落在远方，一排长长的眼睫从侧面看来尤其突出，暮色中衬的眼神格外幽深，卫庄忽然发现，盖聂此刻是迷茫的，笼罩着一种淡漠却绵长的忧伤，简直是超然物外了，然后他说：“老师也尽了力，不可能让大家都满意，总有人要吃亏些，很多事都是这样，习惯了就好。”
“我不管谁吃亏，那绝对不是我，除非我自己不想争。”
盖聂回头看卫庄，想问他那应该让谁吃亏，可是卫庄的表情又倔强又骄傲，他本能的闭了嘴，也许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吧，他心里叹息了声，垂下了目光。
他垂了目光，卫庄就看不到他的眼，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，只觉得他此时落一身的怜悯与孤单，和平时不一样，心里隐隐作痒，想逗他或者捉弄他，低头间看见他手腕上的手指印，白嫩间泛着隐约的淤青，是前面那一会自己抓的，笑了，伸手照着原印又抓了他手腕。
“喂，你干嘛？”盖聂一时不防备，想挣开，他这种无心的慌乱叫卫庄越发的心痒难耐，更不可能放手：“别动。”
“你看，”卫庄举起手腕道：“其实你刚刚也抓了我，用的劲也不比我小，可就因为我黑，看不见印子，而你白，能看到印子，大家就会心疼，然后就会说我欺负你，所以这件事上，我就吃亏了，但我不和你争。”
“去你的。”盖聂给气笑了，白了他一眼，挣开手腕朝前走去：“不生气就回去吧，我妈还在担心你了。”
嘁，我会为这种事生气？卫庄很不屑的跟上：“我才没生气，我刚刚是在想别的事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当然是真的。”
“那你在想什么？”
“不告诉你。”
可能少年人的情感就是这么的冲动吧，来的快，变的也快，无因又莫名，卫庄边和盖聂扯着，边随他并肩往家走，早把放学那一会的愤慨和不平忘得干干净净，晚风习习，暮色渐浓，可盖聂的眼睛依旧亮亮的，带着微微笑意真是好看，特别是刚刚失笑时回眸一瞥间的擦身而过更是美妙无穷，似乎前面那一会的迷惘忧郁都只是幻觉，卫庄心中想，他们只说你心思纯，可不见得真的明白你，其实我也不会告诉你，我想坐在端木蓉的后面，就是为了能观察你，我不服气，我也不认命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(待续)
评论(12)